【极短篇】口腹之欲全文

　　坐在沙发上的少女面色微红，大病初愈的她还不能很好地指挥身体机能的运转，微微能感受到肌肉纤维们的空虚与纤弱。她把自己蜷进毛毯里，活像破到一半的茧，露出一对大眼睛，无神地看着吊灯的边缘，等待晚饭的到来。

　　“风~~~”

　　

　　自毛毯下传来柔弱弱的、尾音很长的撒娇声。若是闭上眼去听，就像是小猫咪对着一贯依赖的母亲发出的亲昵叫声。

　　“怎么了？菜马上就做好了哦。”

　　厨房立刻传来了回应，碗与勺的碰撞声让飘出的香气浓了几分。

　　

　　“没事——就是想叫一下你，嘻嘻~~~”

　　风默然一笑。现在的雨完全是小女生状态，病毒的侵袭打破了她惯常伪装的坚冷外壳，让心底的羞涩与纯真不再隐藏。不过或许，也只有在他面前，她才能不顾忌地展示自我吧。

　　嗑嗒，最后一道菜摆上桌，风擦干沾了水的手，转头看向沙发上的半只茧。毛毯的覆盖下，大致能看出一具纤细的身体，而身体的眼睛正直直地看向他，眨巴眨巴。无言的默契存在于两人之间，不需多说，风立刻会意。他走上前，两手托背托腿，将雨连着毛毯一把抱起。怀里的身躯似乎不占半点分量，轻盈地像是与毛毯共生的精灵。一直抱到餐桌前，轻轻放在了椅子上。

　　至此，蝴蝶才终于肯从茧里钻出，让灯光照耀她的面孔。

　　她看到了精致的晚餐。白米粥里，鲜红的蟹壳不断逸散出海洋的味道，碎小的虾仁让粥水也染上一丝粉红，少量的蟹黄化作小块小块的黄斑，而姜末沉在看不见的碗底。大海碗装着的，是澄黄的鸡汤，星星点点的油花缓缓飘动，显然，多余的油脂早已被滤去。软烂的鸡肉挂着鲜糯的鸡皮，仍在接受余温的滋润。旁边还有几碟小菜，是留作爽口的。

　　“嗯......风，你喂我~”

　　低低的鼻音自那粉嫩的小鼻子传出，半披着的毯子更为这句话增加了威力。

　　病人是没有力气的，这是再好不过的理由了。谁能拒绝这样的请求呢？至少风做不到。

　　“乐意之至。”

　　他把粥装进小碗里，拿雪白的瓷勺舀起一勺，轻轻吹开热气，再递到雨的嘴边。

　　乖巧的雨让粉白色的唇瓣微微张开，顺着瓷勺末端的曲线逐渐扩大，一口将宽大的勺面收入口中。白色的粥糊夹杂着虾仁碎，一同给脆弱的口腔带来轻微的灼烧感，令雨不自觉地张开了口。蟹与虾的腥气混在一起，沿着鼻咽飘散，刺激着雨大病初愈的鼻子。

　　牙齿与瓷勺互相摩擦、磕碰，带来阵阵酥麻之感，通过勺柄的传导，让风也能清晰地感知到。连带着，两人的呼吸也重了几分。

　　

　　

　　将大勺子从雨的口中抽出，一丝唾液牵挂在勺端，灯光照耀下，犹如一串晶石。

　　牙齿的挤压下，软弹的虾肉变形、爆开，与米粥一起伴作食糜，黏糊糊地流入食道。

　　风再舀了一勺，吹凉，递到已咽下上一口的雨的嘴边。同样地，雨张开口，从尖端开始，一点一点地前进，直至将半只勺子都含进口中。她的嘴唇在瓷釉上滑动，依照勺子的起伏而起伏，见到突起处就自然地包上去，遇到沟壑处就暂时地陷下去，

　　这一口粥里藏有几根蟹肉丝，较虾仁碎带来了更强的鲜味冲击。腥气冲进鼻腔，刺激得原本不敏感的嗅觉细胞全部兴奋起来。舌尖上的白粥顿时有了丰富的味觉层次。雨半眯起眼，好像很喜欢这一口的味道。

　　这次，舌头更熟练地迎接起勺子来，小小的嘴巴像是渐渐适应了这种投喂方式，进食的速度也开始快了起来。只看见长而圆的勺子不断地在雨的唇间进出、摩擦，每一次抽出都带有莹亮的津液，雨的呼吸也渐渐和含住勺子的节奏相适应。在两人之间，清甜的空气扩散，升起。

　　每一次都有舌头迎接粥的进入，每一次都有牙齿不舍勺的离开。

　　忽然，风小小地失误了，勺子被稍大的力道送进了口腔的深处，直接撞击在了雨那柔软而又敏感的喉咙上。一时间，强烈的异物感让她再难继续进食。

　　“咳！”雨被刺激得直接一咳。瓷勺自然地从口中滑出，一同离开口腔的还有混有一丝黄色的白粥。这么一下的突然咳嗽，让粥溅在了她的下颌上，她的胸口上，她的白色长裙上，黏糊糊、滴答答。

　　“啊，对不起！”风马上意识到自己的错误，连忙关心起雨的身体来，“没事吧！没有呛到吧！”

　　少年对自己的失误感到十分愧疚，双手四处摆动也不知道放哪里好。

　　他看到的，是少女慢慢抬起的、略带幽怨的眼神：“不要那么急嘛。”

　　雨拿纸擦了擦身上的白粥，说道：“我没事啦，不用担心。”抬头看向风：“我还没吃饱呢，继续喂我吧~”

　　语本《礼记．乐记》：“先王之制礼乐也，非以极口腹耳目之欲也。”